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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逆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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榮禧堂。

賈母正靠著錦繡靠枕閉目養神, 聽到小丫頭的通稟聲,擡了擡眼皮兒,就見賈瑚走進裏室, 他跪下來給賈母磕了頭行了禮之後, 才垂首問道:“不知祖母喚孫兒來, 可有什麽吩咐?”

“瑚哥兒來了啊, 這邊坐著。”賈母拍了拍炕邊,溫聲說道。

賈政亦是笑著說道:“是啊, 瑚兒,到炕上坐著,別那般拘謹。”他見賈瑚擡眼看他,只覺得那雙眼睛格外的滲人,訕訕的閉了嘴巴, 又覺得賈瑚態度忒過,暗中羞惱, 只覺得母親說的對,這賈瑚這般頑劣,目無尊長,那名額原就是妹妹給寶玉的, 卻被賈瑚強搶了去, 如今不過只是通知他一聲,也算是給了他臉面的。

賈母自然是瞧見賈瑚的抵觸的,皺了皺眉,強自按捺下惱意, 溫聲說道:“今兒喚你來, 是有件事情要說與你聽。”

“祖母吩咐孫兒就是了。”賈瑚低低的應了聲。

賈母眉心動了動,才故作平淡的說道:“就是那青山書院的名額。”她見賈瑚終於有了反應, 擡頭看她,賈母才嘆息的說道:“你是榮國府的長房嫡孫,如今也已成家,你父那般糊塗,每日裏只知尋歡作樂,又如何當得起……”

“祖母。”賈瑚聽賈母這般不屑賈赦,為人子又如何能無動無衷,當下跪下磕了頭道:“父親他很好。”至少在賈瑚看來,人無完人,賈瑚不過是在府內胡鬧了些,他從不幹涉他的決定,給了他所能給予的所有體面了。

賈母皺眉,只覺得有些氣悶,可她想要賈瑚自願放棄青山書院的名額,自然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多話,只得按下不舒坦,道:“你父不作為是事實,如今你們長房當家做主的是你,也是事實。”她看了賈瑚一眼,又道:“你若是此時去了書院,府中一應庶務誰來做主?”她語重心長的勸誡道:“瑚哥兒啊,這滿府上下,俱都離不得你,又如何去書院念書?”

賈瑚低垂著頭,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,他擡起頭,看向賈母,低聲說道:“祖母,孫兒去書院,原也是為了咱們府上。”他見賈母皺眉,似是不喜歡聽的模樣,只作不知,繼續道:“咱們府上,至孫兒這一輩兒,竟是連一個做官的都沒有了,孫兒每每想起,俱都憂心忡忡。”

賈母寬慰道:“你能這般想,可見是個懂事的,若是要做官,這還不簡單麽?”她拍了拍賈瑚的手背,道:“你若是有心,明兒就給你捐個五品同知的官位來,總好過你去山上苦讀,到頭來品級卻也不如同知?”她嘆息道:“咱們這樣的人家,為官晉位,總比寒門多條門路,既有捷徑,卻又為何要行遠路?”

賈瑚被賈母的話氣笑了,這捐官入仕能跟科舉入仕比麽?!他扯了扯嘴角,似是牙疼一般,“祖母,孫兒決心已定,寧願是山上受苦,捐官這般好事,還是留給寶玉吧。”

賈母的面孔有一瞬間的扭曲,她沈下臉,道:“我這麽說吧,這名額原就是你姑媽給寶玉的,被你搶了來,如今不過是讓你還回來罷了。”她不在看賈瑚,揮了揮手道:“此事就這般定了,你如今大了,合該為家族分憂解難,寶玉如今正是讀書的年歲,他去青山書院。”

賈瑚氣紅了眼,他站起身,看向賈母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恨。

賈母當下將茶杯擲了過去,怒罵道:“你這是什麽眼神!你這是要忤逆麽?!”

賈瑚並沒有躲,生生受了賈母這一茶杯,當下額角就流了血,鴛鴦嘴唇動了動,終究沒敢在賈母盛怒之下多說什麽,她即便再有臉面,也終究只是個丫頭而已。

“滾開!”

“大老爺!”門外傳來小丫頭的驚呼聲,“您快放開二爺!”

賈母皺眉問道:“誰在喧嘩!”

當下就有小丫頭打簾子進來,道:“是大老爺來了。”她看著賈母,眼神中有些不敢置信,道:“大老爺抓了寶二爺過來!這會子被大老爺拎在手裏!”

“什麽?!”賈母大驚失色,當下大怒道:“誰給他的膽子!”說著使勁的拍著桌面怒道:“反了反了!真是反了天了!你們父子倆這是要忤逆麽!”

賈赦拎著寶玉大踏步走進內室,打眼就瞧見賈瑚額角的鮮血直流,怒道:“還不快些來人給大爺包紮!若是他出了問題,我將你們全都發賣出去!”

賈赦身後跟著的人連忙跑了過去,匆匆要給賈瑚包紮,卻被他拒絕,只是執拗的跪在地上,磕頭道:“請老太太成全。”

賈赦是個混不吝的,他梗著脖子,看向賈母,道:“母親,瑚哥兒究竟做錯了什麽,您這般對他!”

“混賬東西!”賈母大怒,賈赦對她從來孝順,並不敢有絲毫怨言,何曾這般大聲的對她說過話,“你們父子這是要逼死我這老婆子麽!我合該早早的去了,省的來礙著你們的眼了!”她大哭著罵兩人不孝。

“大哥,你要幹嘛!”賈政大聲說道:“你這是大不孝明白麽!”

“老祖宗!”賈赦強忍著氣憤,手上不自覺的使了勁兒,惹得寶玉哀嚎出聲。

賈母連忙道:“你快放開寶玉!”

賈赦看著狼狽的兒子,眼珠子都有些發紅,他恨聲說道:“寶玉調戲我新買的小娘!”他將寶玉一把摔倒在地上,冷聲說道:“你去給老太太學學,他如何調戲的你。”說著指了指站在他身後的風姿卓越的小娘。

賈母瞪大眼睛,手指顫抖的指著賈赦說不出話來!

賈政亦是滿臉的鐵青,他看著跪在地上,衣衫略顯得不整的丫頭,整個人都快要撅過去了。

賈母咬緊牙關,那聲音似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,“你瘋了!”她看著賈赦,清楚的從那雙眼睛中看到了瘋狂,他要毀了寶玉!

這個念頭清晰的傳達到了賈母的腦海中。

是人,都會有逆鱗。

賈赦雖不堪,他貪財好色,明明襲爵,卻整日裏呆在府內尋歡作樂,不事經營,可即便是這樣的渾人,可他卻對自己的兒子言聽計從。

她動了賈瑚,自然就觸了他的逆鱗。

不論寶玉是否動了這女娘,只要賈赦說他動了,那寶玉的名聲也就徹底的毀了!

賈母咬牙切齒的說道:“你敢!”她冷笑一聲,道:“且不說寶玉年歲小,你以為,毀了寶玉,你的瑚哥兒就能落得了好?這一筆且不出兩個賈字!”

賈赦眼淚落下,他一把抹掉,顯然是失望極了,他瞪著眼睛,額上青筋顫動,半晌後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,“分家!”

賈瑚亦是震驚的看著父親。

他之前曾經提過,只是賈赦狠狠的揍了他一頓,說老太太尚在,如何能夠分家令居?!那是賈赦唯一一次動手揍他,親自拿了板子,讓人扒了他褲子揍的!

自那之後,他再也不敢在賈赦跟前提出分家二個字了。

賈赦哭訴道:“母親,您對我如何,我不在乎,將正院讓給二弟,偏居一隅我也不在乎,可瑚哥兒是個乖孩子,我沒什麽本事,幫不了他,只不給他添亂我也就心滿意足了。”他看向賈母,眼中很是失望,他深吸了一口氣,狠聲說道:“可您偏心太過,我縱然不在意,可若是為了瑚哥兒,我卻是什麽都做得出來!”

“好好好!”賈母後退了一步,顯然是被賈赦氣紅了眼。

“大哥!”賈政連忙說道:“你怎能如此對母親說話。”他走到賈赦身邊,責備的看向賈赦道:“不就是青山書院的名額麽?讓與瑚哥兒也就是了,值當你如此對待母親麽?!”說著他拉起賈瑚,道:“乖侄兒,你且先回去,寶玉年紀還小,去山上求學,想來老祖宗也是不忍心,既然你願意,可要好好念書,莫要辜負了老祖宗的期望啊。”

賈瑚淡淡的看了賈政一眼,不管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,只如今目的已經達到,他也沒有在糾纏的必要了,給老太太行了禮,就同賈赦一起離開。

賈赦走之前,看了賈母一眼,只見她滿心都在寶玉身上,越發覺得無趣了,只覺得心底澀澀的,難受的很,嘴唇動了動,只得跟著賈瑚離開。

賈瑚看賈赦失魂落魄的樣子,輕嘆了口氣,道:“爹……無論如何,您還有我們呢,還有璉兒,還有迎春呢。”

賈赦扯了扯嘴角,沒有說話。

賈瑚想要問關於分家的事,卻也知道,此時並不是談論分家的好時機,只是這事兒,終究在他心中落了根兒了,怎麽也無法驅散,他眼眸暗沈,只覺得分家似是極為不錯的。

父親雖是降等襲爵,可父親卻也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人,可如今,榮國府只知二老爺,卻不知這正經襲了爵位的大老爺,二叔不過小小的五品官,能有多少俸祿,哪裏容得下他奉養清客?

賈政因著寶玉給他丟了大醜,直接打了一頓板子,好幾日下不來床,賈赦鬧了這一通,雖只是嚇唬嚇唬老太太,可終究是有了些流言蜚語。

次日入夜,一位頭戴維帽,全身遮蓋的嚴嚴實實自稱是雍親王府上的婦人敲響了賈府的大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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